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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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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人節的第二天大概還有點事情值得記敘,比如校花評選結果出來,一年級的笹川京子當之無愧的榜首,而我班的一個奇葩男孩子找到我,拿出一個數據表說七海你也有排名,而且不低,幾天就漲上去了,只是因為你剛剛來,大家都不太認識你,你要多在校園裏走,然後下一屆校花評選一定是你奪魁!

我滿頭黑線地問既然我現在根本不在校園裏走沒人認識我那我的票數是從哪兒來的。他就得意地說是我讓小弟們發動人給你投的,怎麽樣是不是很喜歡我?

後面一句話是我從他的表情腦補的,我本來想給這個奇怪的家夥一拳頭,但他滿臉快喜歡我快喜歡我的樣子還有點微妙的萌感,我就於心不忍地拍了拍他的腦袋,說對不起我不是很感興趣。

開什麽玩笑啊,中學生的愛慕者數目比賽很有趣嗎?姐姐可是真槍實彈腥風血雨過來的瓦利亞蟬聯三屆的女仆之星,多少怪蜀黍垂涎老子最後都被捅穿了啊!

奇葩男孩子不能理解我的內心,只是對我拍他的腦袋這個動作感到憤怒,漲紅了臉說你別給臉不要。

我暴脾氣瞬間上來,心說你以為你是Reborn還是斯庫瓦羅還是雲雀恭彌啊!不把你揍脫人形我就不算完!

所以我就用他砸壞了自己那套破破爛爛的桌椅,撿個小木片抵著他的頸動脈讓他哭著說是他不小心摔跤弄壞了我的桌椅所以請我坐到他的位子上去他去跟老師認錯。

收手,我坐到了窗邊一個視野甚好的位子上去。

全班寂靜,此後再無事端。

再比如,二月十五日這一天阿綱體育補測小長跑,我翹了課去操場邊圍觀,發現山本跟獄寺在他的兩側陪跑,阿綱偶一擡頭看到我似乎想起了什麽不好的回憶,抖了一下,然後還是對我露出了燦爛的笑容,堅持跑了下去,最後險險過關。

我撐著下巴看著操場邊給阿綱加油的橙色短發的女孩子,心想那才是廢柴綱及格的動力吧。

這種情感真是令人羨慕。

然後日子就沒有什麽波瀾地流動下去,Reborn暫時沒想到新招數來整治他的學生和我,我走在已經熟悉到成為一種習慣的上學的路上時,心裏微微抽痛地做了某些愚蠢的設想,結果不過是讓自己更難受罷了……我似乎在蠢貨的深淵裏越滑越深。

瓦利亞那邊一直沒有管我,也是個讓我不斷變蠢的神助力。

陽光明媚的一天,我難得聽了節課,課間趴桌上補眠的時候被一陣熟悉的狂笑聲喚醒。

奶牛小鬼在走廊裏跑來跑去。

……到底是誰帶他來學校的?群體龐大的風紀委員沒阻止住嗎?

我站起來出去找藍波,這麽個熊孩子要真惹著了哪個沒心肝的中學生被欺負了可不好辦。

到走廊上,看見奶牛小鬼正在樓梯上跳,我跑過去的時候剛好碰到阿綱三人上來,阿綱氣喘籲籲自不必說,連獄寺都有點大喘氣,山本大概運動能力太強還面色輕松,總之一定是追了藍波很久。

“出什麽事了?藍波怎麽被放出來了?”我問。

阿綱囧著臉表示你把藍波當什麽了怎麽叫放出來了。

我聳肩,說:“總之要抓住他別讓他亂跑對吧?”

獄寺抓狂地喊:“記得把十代目的午餐搶回來!”

我輕飄飄地瞥了他一眼,叫山本從另一邊的樓梯上去爭取在三樓圍堵。獄寺一定感受到了我的惡意,爆發前被阿綱勸住了。

遺憾的是藍波雖然又小又愛哭,但跑跳起來真是水平高超,我們一路攆上了遍布辦公室的頂樓,把樓梯口死守住,等著小鬼頭自投羅網。

藍波左看看又看看,大喊著“藍波大人不會這樣就被困住的”,然後掏出煙霧彈,扔向山本,在彌漫的煙塵中往那邊沖。

在他看向山本那一邊的時候我就向他跑過去了,但還是遲了半拍,大量的煙塵中我看見山本的人形還堵著樓梯口,不過藍波個子小,一定能找到缺口撞出去,但下面又模模糊糊地跑上來了一個人影,我大喊:“增援來了!可以逮住了!”

我就站在煙霧這邊的外圍,勉強能看見裏面的人影竄動,小小的一團轉向往我這邊沖了,還特別大聲地嚷嚷著“藍波大爺沖鋒啦”,我一手就撈住了他,熊孩子不停地扭動踢打,我只好抓住他的爆炸頭讓他身體懸空,喊著山本或者獄寺快來接手這家夥。

煙霧還沒散,那兩個人好像被迷住了眼睛,山本喊著七海學姐你先堅持一下。我說堅持個鬼啊我討厭熊孩子!

然後我身旁的辦公室門就開了,走出來一個神色極度不善的人:“吵死了,你們,想被咬殺嗎?”

我……=口=。

屋漏偏逢連夜雨,藍波趁我分神的時候一下子掙脫了,本來完美的落地動作卻不小心腳下一滑結結實實地摔了一跤。我默了,彎下腰準備伸手去摸摸他的爆炸頭,結果他先一步擡起被摔平了的臉,兩眼含著淚光咬著牙說:“要……忍……耐……藍波大人要報覆你們這些混蛋!”

他一邊瘋狂地飆淚,一邊從爆炸頭裏面掏一個火箭炮式的東西。我聽阿綱說過這玩意兒好像叫十年後火箭炮,危險品,下意識地側身一退,撞到了雲雀恭彌,他推開我,亮出拐子抽開了那撲來的火箭炮。我還沒來得及松口氣,就看到那飛旋的玩意兒,炮口朝著我,穩穩地落了下來。

……呵呵。

黑暗籠罩,一陣奇異的暈眩讓我覺得自己好像昏迷了片刻,被亮光刺醒時,我睜開眼,發現自己站在一個風格古樸的和室裏面。

莫名……眼熟的房間,有點破舊的樣子。

我琢磨著十年後自己為何如此落魄潦倒,然後看到了我身邊散落的玩具,表情一下子變得精彩——二十四歲的我這是不幸弱智了嗎?在玩這些四五歲的小朋友玩的東西?

然後我楞住了,瞳孔劇烈地收縮。

這不是十年後,火箭炮是反向打中了我。

這是十年前,十年前並盛的七海家,我才四歲,我在玩玩具!

和室的門開了,年輕的女人焦急地進來,“小唯?媽媽聽見你在哭,怎麽了?”

我呆呆地看著那金發翠眸的女人,雙腿一軟,跪下來,眼淚下意識地湧出眼眶,刷過面龐。

她楞住了。

我不停地流著眼淚,控制不住,我的喉嚨像是被割斷了,我說不出話喘不過氣。好像胸腔也被剖開了,尖銳的痛楚那麽巨大,痛得我哆嗦地擡起手,按住我的心口,發出壓抑的低嚎。

“你……是小唯?”淚眼朦朧裏她的表情看不清楚,但是她快步走過來,扶住我的雙肩,猶豫了一會兒,把我抱在懷裏,輕輕地拍著我的背,柔聲說著別哭別哭。

我的手抖了一下,然後毫不猶豫地抱住她,抱住十年前我的活著的溫柔的母親,放聲大哭。

我什麽都不再想了,我只要這一刻。

我抱著我的媽媽,她的軀體溫熱鮮活,她拍著我的背,她的聲音輕柔,她的發間有我失去多年的熟悉的香氣……她不是夢,她不會一碰就碎。

我大聲號哭著,喉嚨裏竄出混亂的聲響,最後連連咳嗽,仿佛要把我的整個靈魂都嘔吐出來。

媽媽抱著我,輕拍著我,她還活著,還活著的我的媽媽……

“吶吶,別哭別哭了……”刻進骨髓那樣熟悉的帶點奇怪口音的日語一直在我耳邊輕輕重覆。

前世來生都耗幹凈了,我拼了命才止住那放肆的慟哭。

十年前的母親扶著我的肩膀,微微推開我,方便她看清楚我的樣子。我咬緊了牙齒,擠出一個大概十分扭曲的笑來。

她翡翠一樣的眼眸裏並沒有太多驚訝,碧綠清澈,完整地映出我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可是她笑著說:“是長大後的小唯嗎?很漂亮啊。”

她用拇指擦拭我臉上的淚痕,指腹的溫度燙得我的心抽動,巨大的疼痛再度襲來,我強忍著,拼盡全力,維持著嘴角上揚,“媽媽……對……我是小唯……十年後……”

淚腺壞了,根本不受我控制,我發聲的瞬間,那些毫無意義只是徒增傷悲的液體再次湧出來,我用力地抿起嘴巴抽氣,可是止不住,止不住……

媽媽再次抱住我,哄小孩子那樣說著不哭不哭。

我推開她,凝望著她的模樣,把所有線條加深刻畫,然後一邊流淚一邊搖頭。

“為什麽這麽傷心呢,小唯?”媽媽摸著我的頭發,“十年後……發生了什麽不好的事情嗎?”

痛苦的狂潮幾乎要決堤,我的喉嚨裏有聲音嘶吼著說因為你們不在了!再有三年你們就都不在了!但我一張嘴,就變成了喑啞的“沒事……沒有什麽……”。

鹹澀的液體湧進口腔裏,腐蝕了我的聲帶。

機緣巧合我來到了過去。

可是我怎麽敢更改過去?

任何一個恣意的舉動都可能摧毀這裏本來還有三年之長的寧靜時光!

這裏是十年前,四歲的七海唯在屋裏玩著玩具,一年只能回來看她幾次的母親在廚房裏忙碌。

本來就應該是這樣,未來的災難不該現在就被橫到她們眼前。

而我,苦痛我已經品嘗過那麽多,它們匯聚要把我壓垮也不能成功!我不在乎再承受什麽!我認!我一個人承受就好!

可是媽媽凝視著我,眼睫快速地閃動了一下,而後她發出一聲輕嘆,道:“我明白了。”

我的心臟猛地收縮,那本來就刀絞似的疼痛更加劇烈,像有一盆滾油澆在了鮮血淋漓的創口上,我面目為之扭曲,媽媽卻用手輕輕地托起我的臉。

她親吻了一下我的眉心,聲音溫柔到極致,“小唯,不管怎麽樣,要好好地活下去啊。”

“不要為痛苦所摧折,不要被仇恨所蒙蔽,”她說,和我額頭相抵,“媽媽愛你,不管在哪個時空,媽媽都在祝福和保佑著你,你要好好地生活下去。”

心臟疼得眼前昏黑,我胡亂地伸出手去抱緊媽媽,把頭埋在她的頸窩裏,一連聲說著我會,我會……眼淚浸濕她的肩膀,浸透這十年時光。

她摸著我的腦袋,輕聲說:“我想想辦法把你——”

戛然而止,她的聲音斷在這裏。

我楞住,保持著擁抱的姿勢,在黑暗的虛空裏轉了個圈,然後直直地落下去。

我落到了冰涼的沙發上,還保持著那個姿勢,可我的懷抱裏空蕩蕩的,就像是曾經多次做過的夢,我伸手去擁抱,然後,再一次碎裂了……

我怔怔地坐著,眼淚不再流出來了,腦海裏是驚人的空洞,好像是有一片蒼茫的荒原,荒原上刮著砭骨的風。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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